Zen Master Hong Wen Liang

只管打坐 /洪文亮醫師*主講 /劉英孝整理

夜來明月上高峰,原來只是這個賊    

現在很多人在佛學知識裡打轉,這與解脫無關。佛真正要指出來的是,眾生的毛病在於有一個「我在聽法」、「我在活著」、「我在修行」的的這個「念」去不掉,這是煩惱的根源。一般人都以為如果沒有這個「念」,就什麼都沒有了,恐落空無撈摸處。有一位禪師證道了以後,他說:「夜來明月上高峰,原來只是這個賊。」這個「賊」就是煩惱的根本。貪、瞋、昏沈、掉悔、疑五蓋好像五個手指一樣,遮住眼睛,讓你的本地風光不能顯現。很多人拼命修行,用盡各種辦法,念佛、念咒、誦經、持齋、持戒,希望將五蓋一個個除掉,修的很清淨。但是五蓋一點都不實在,猶如虛空一樣,你還要去掉它做什麼?而且,即使將五蓋修的乾乾淨淨,還有一個根本無明在那裡!根本無明脫落了,五蓋就像沒有根的樹葉,無法長青,自然枯萎。你想要將五蓋、煩惱修掉的「念」,就是根本無明。根本無明是沒有原因的。

聖人種種分別,皆不離法身    

我們的心量本來是很廣大的,應用無窮。六根應眼見色,應耳聞聲 ,應鼻嗅香,應舌知味,應身知觸,應意知法,一切施為運動,皆是法身。六根本來毫無罣礙,無愛無憎,平等平等地隨緣生滅,自然解脫。我們之所以感覺有對象、有東西存在,是因為有「我」在。證道的禪師講「眼前無一物」,他也看到東西,但是他沒有「我看到」這種妄想。「我」是妄想出來的,如果這個妄想脫落了,我們會非常清楚「眼前無一物」是什麼境界。有「我」的妄念,才會看到獨立存在的對象,那就是「眼前有一物」。證入無我,一切都是法身。看到你、看到花、聽到聲音,都是法身,遇緣則顯,即生即滅,變化無礙,所以是空。我們把五蘊的身心看得很實在,用這個態度學佛,想要用「我」去轉色身、證法身,「因地不真,果招迂曲」,一開始就走錯路了。

行佛威儀    

身心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渺小,實際上無邊無際,是無限可能的存在。我們認錯皮肉身軀是我,拚命想將這個身軀弄得像佛一樣莊嚴,日本道元禪師有一篇著作<<行佛威儀>>就是指出這個錯誤。現在舉一段來說明:      

諸佛必定行足威儀,此行佛也。行佛非是報身佛,非是化身佛,非是自性身佛,非是他性身佛,非是始覺,非是本覺,既非性覺,又非無覺。如是等佛,不得與行佛齊肩。因之,諸佛之行佛道,不待覺。唯有行佛能於佛向上之道通達行履。自性佛等,夢也未見在也。    

現在大家看到「威儀」,就動了念頭,認為威儀應該是如何。例如說辣妹就不夠莊嚴,累的東倒西歪、打瞌睡、腿酸、叫痛,就不是佛的威儀。這種好壞的判斷,都是人類的分別。

日本有一個杉本禪師是因放屁而開悟的,難道這不是行佛威儀嗎?一切動靜,都是法身的顯現,不增不減,都是行佛威儀。蟑螂爬、小鳥飛、魚兒游都是行佛威儀。地獄的眾生不是跳出地獄才得救,而是不改地獄的境界,當處解脫。一切都是佛。道元禪師講:報身佛、化身佛、自性身佛、他性身佛、始覺、本覺、性覺、無覺,都離不開人類的見解,佛學名相記了一大堆,都是人類的分別。有一個「我」要去成佛、待覺,都是根本無明。對於行佛、諸法實相,夢也未見在。

身心脫落,只管打坐    

行佛威儀,就是只管打坐。什麼是只管打坐?讓我們先看一段道元禪師開悟的故事:       師因入堂,懲衲子坐睡云:「夫參禪者身心脫落,只管打睡作麼?」予聞此語豁然大悟。徑上方丈燒香禮拜。師云:「禮拜事作麼生?」予云:「身心脫落來。」師云:「身心脫落,脫落身心!」予云:「這個是暫時伎倆,和尚莫亂印 」。師云:「我不亂印 」。予云:「如何是不亂印底事?」師云:「脫落脫落。」予乃休。    

道元禪師很小就出家,研究了很多經、律、論,他的結論只有一個:「本來本法性,天然自性身。」既然一切都是本覺,我們為什麼要修行?這個問題困擾了道元禪師,他到中國找到了如淨禪師,解決了這個問題。有一天道元在打坐,他隔壁的道友因為打瞌睡被如淨禪師一罵,道元在旁邊聽了,豁然大悟。隨後他就到方丈室跟如淨禪師報告:「身心脫落了!」如淨禪師不愧是明眼的禪師,看出道元還有身心脫落這麼一回事的微細執著,立刻跟道元說:「什麼身心脫落,本來脫落的身心啊!」道元至此乃脫去最後的法執。而道元對大用的地方還不太明白,如淨禪師再跟他說:「脫落也脫落。」道元乃休。這就是只管打坐。    

只管打坐不是坐在那裡想用不淨觀、慈悲觀、緣起觀把貪、瞋、癡對治掉,想要成佛。那只是佛的方便,不要緊抓著不放,以為那個就是佛法。如果執著「只管打坐」,起了「不要」念佛、誦經、持齋、持戒的念頭,已經「管」了那麼多,那是「只管」嗎?所以只管打坐就是:只管也沒有只管,打坐也沒有打坐。看就只是看,聽就只是聽,聞就只是聞,嚐就只是嚐,觸就只是觸,知就只是知。如果假我的妄想沒有脫落,聽了這個法而為所欲為,那麼這個法豈不是成了毒藥?

萬法來證明無我    

道元禪師曾說:學佛只是學自己,學自己是忘自己。學自己就是不向外求,自己寶貴的身心就是道場。忘自己又千萬不可用「自己」忘自己。那麼,怎麼修行呢?不要起心動念去修什麼殊勝的法,或者以我去求證萬法。眼見、耳聞、鼻嗅、舌嚐、身觸、意知,這些就是萬法。萬法不斷的變化,毫無痕跡,有若無,身心一點都不罣礙,哪裡需要「我」來指揮、判斷才能見聞覺知呢?以萬法來將「我」殺掉,將這個「賊」殺掉,這是大安樂法門啊!

曹溪一滴    

懷讓問法於慧能,慧能問他:「什麼處來?」懷讓回答:「嵩山來。」慧能又問:「是什麼物,恁麼來?」懷讓回答不出來。經過了八年,懷讓證道了,才向慧能回答:「說似一物即不中。」道元提到這件事,他說:

    釋尊道:一切即眾生,悉有即佛性。其宗旨為何?此即是「什麼物,恁麼來」的言教。     釋迦牟尼佛傳給迦葉,迦葉傳下來一直到慧能,直到如淨、道元,以及今天日本曹洞宗的原田雪溪禪師,傳的就是這個。唯一要講的就是如何離開人的見解。這個最根本的、有我存在的「念」,很不容易發現。一般人都是依這個「念」而活,依這個「念」而修行。有情眾生一直不願意、不敢放下這個妄我的念,以為放下就什麼都沒有了。禪師講:「夜來明月上高峰」,以「只管打坐」的方法,放任六根,進入無能知、所知的忘我境界,有一天遇到一個緣,忽然間舊有的習氣妄念上來了,一照!啊!「原來只是這個賊」。

洪文亮醫師
學歷:國立台灣大學醫學系畢業
經歷:高雄市立大同醫院外科主治醫師      
高雄地方法院檢察署法醫       高雄洪外科院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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